霜霜霜

【露中】屯粮这件事儿
 
伊万今天打算去超市买零食。

他已经八十五岁的高龄，整个身子都埋进黄土的最后岁月里，他只留那一双尚有神韵的眼睛紧盯熟悉世界的轮廓。这个年龄的老人在吃食上往往避讳那些甜到磕牙的糖果，他们守着自己所剩无几的牙齿思量着如何过得不像个苦行僧。

伊万偏反其道而行之。年纪越大他越爱糖果。


超市零食区是年轻人的天下，猛的冒出来一个连路都走得颤颤巍巍的家伙不免突兀。售货员打伊万进门起就注意着他，生怕对方脚下一滑当场与世长辞。

好在没有意外。


伊万绕过几个货架，熟门熟路的来到专放软糖的地方。他端详着棉花糖的塑料包装，咬文嚼字的看，可记忆力衰退让他连封面斗大的口味介绍几字都记不住。他仍这样看了很久，挑了很久，久到一抬头。

咦？我为什么在这里？



伊万捞走了两包口味不同的棉花糖后下意识的走到牛奶冰柜那里。一股接一股的寒气顺着他的褶皱手指往上爬，在松弛的皮肤上掀起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伊万不喜欢这种冷气。他像将军一样目光严厉地审视那些排成排的冷冻液体，然后从中挑出一两个优秀士兵继续征程。
 

征程本应该更长，但光买这两样零食就已经消耗了这位老将军太多时间。日渐西垂，暮已黄昏，伊万清楚再等天黑一点自己就摸不到回去的路。他急了起来，以至于付款后都忘了找零。


但伊万自始至终都记着家里有个人在等他。



养老院的门卫看他回来后长舒一口气，打了通电话报告院长。这是这个月内伊万第十二次偷跑出去。院长无可奈何，只得认命将这位拦不住的祖宗送回房间。



相较他们的气急败坏，这个惯犯则轻松欢喜许多。他将零食放在桌子上，和剩下的零食一同摆放整整齐齐。



 

刻有“王耀”姓名的骨灰盒安静躺着，被零食簇拥。






风吹开了写有阿尔茨海默症的病历。
黑夜吞噬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