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霜霜

《春》（1~32） 《夏》（1~27） 《秋》（1~30）

《冬》（1） 《冬》（2~9）↓

（2）

“据红色组不靠谱观察研究小组调查得出:人们在选择伴侣时其实是以自我为原型进行审美，这就解释了为什么婚后的两人具有夫妻相或者是越长越像。” 伊万拍拍手中的陈年旧书，若有所思的看向王耀，似乎在说“我为我们应该更恩爱找到了新的理由”。

然而王耀并不信这一套无缘无据的说辞。他以同样沉思的目光回视伊万，似乎在说“你是傻了吗伊万.布拉金斯基？”

“从发色，肤色，五官，瞳孔，尺寸，体型，相似度都微乎其微，别无聊了——夫妻相这事根本就莫须有。” 审视的目光在伊万身上走了一遭，带了些打趣的意味。

“是的那就清楚了。” 顺承了爱人的意思，伊万点点头下定结论:“说明我是真的帅所以耀喜欢我。”

（3）

为了避免第二天腰痛以及类似事件发生，王耀曾有一段时间想方设法的将伊万关到卧室的房门外，但效果总不太理想。

锁门是根本没用。伊万有钥匙，哪个房间的都有——这还算文明的处理方式，有几次喝的醉醺醺的这头熊哐地一下就把门撞开了，何其迅猛。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吧，成效甚微。最开始往往点头答应绝不胡来，一转身就消沉下去万般委屈。王耀哪儿受得住这个，瞬间心软——这番折腾，闹来闹去这事的解决仍是原地踏步。

这天晚上，两个人正谈心，王耀忽地提了一句，正模正样的问伊万:“你的爱好是什么？”

得到题目的伊万一愣，顿感困惑。相处这么多年耀还不知道我爱好什么吗？突然问这个的用意是什么呢？还这么严肃，难道说……

伊万转而凝视王耀，深情款款:“我爱好是你。”

久历情场的王耀并不吃这套，琥珀眸子微眯，幽幽的叹气道:“你也知道我最近睡得不太好吧……”

伊万点点头，似乎理解。“是我太折腾了吗？”不过语气中丝毫没有反思之意。

“呃，我睡眠很浅。”言外之意是你一动弹我就睡不踏实——其实这话半真半假，但这情况下王耀情愿它是谎话。

“嗯哼，可能吧，不清楚。”伊万似懂非懂的发出一个轻音，显然不当回事。

“虽然不太愿意承认，不过——我年纪大了，伊万，强烈的运动还是少些为好。”

“喔。”这次是明目张胆的敷衍了。

“……”

“……”

安静了那么一会儿，伊万抬眼看着王耀，浑然不觉危险的问他:“……说了这么多，耀的爱好是什么？”

是我吧？——当然，说喜欢熊也可以，我知道你含蓄。

清咳一声后，王耀斜眯了一眼尚为自我感觉良好的伊万，幽幽的语气中明里暗里藏着威胁，颇有古时魏晋风流人士之气概。

“吾好梦中杀人。” 

那几天王耀睡得格外踏实。

（4）

红色夫妇间这种无言的默契来日已久，举手投足间满满都是专属于他二人的摩斯密码。比如，重要会议上单独交流总有些明目张胆，于是为了掩人耳目，王耀似有意若无意的碰了碰自己的左耳。

斜对面坐着的伊万.布拉金斯基立刻明白，这是自家爱人告诉自己他预备打太极敷衍了事。

再如王耀正襟危坐，双手交合，掌心相对立成中世纪欧洲大教堂一样的尖顶。

伊万随即反应过来这是提示自己等会儿发言要慎重考虑。

或者王耀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自己，饶有意味的眨了眨眼。

伊万便马上知道这是王耀暗示自己他想吃蒸鸡蛋麻辣香锅煎饼果子腊肉鱼香肉丝香肠千页豆腐酒酿圆子剁椒鱼头红烧排骨红烧狮子头小龙灌汤包番茄鸡蛋芝士焗饭桂花糯米藕糖葫芦金针菇牛肉卷酸菜鱼黑森林蛋糕鱼子酱红烩牛肉奶酪萨赫蛋糕淋有巧克力糖浆的布丁派蛋糕糖浆松糕布丁……

（5）

最近又不太平。日夜操劳的王耀按着满满当当的日程表出席着一个又一个重要会议，参加一次又一次重要会面。镜头记者前是对答如流，气宇轩昂，可数十场重要会议下来只得是压缩饼干矿泉水补补气力，还要温习稿文查看文件，这一天下来连眯上那么一会儿都是奢侈。

“耀实在是太辛苦了……中场休息的时候我去看他，发现他的餐点居然只有压缩饼干！就那么一小罐！压缩饼干！我想将我的蛋糕给他，耀却说吃这个会影响他出席下一场会议。” 

简短概括了温情脉脉的午间休息后，伊万左右玩捏着手里的黑森林蓝莓蛋糕，若有所思，忽地抬起眼看向同样沉思的冬将军——那急切的眼神几近将心思印在明面上:“耀需要一个人来好好照顾他，他需要我！这个可怜的，我爱的家伙需要我！”

“……先生。”良久的默契不语后，伊万将蛋糕放置一边，试探性的开了口:“您也认为耀很辛苦吧？”

“确实。” 凝寒的眸子对上紫罗兰的瞳孔，言有尽而意无穷。

“您也认为我们应该做些什么，对吧？”

“嗯哼。” 

“那么，我认为您一定懂我的意思。”

“当然，但是这有点……”

“不必担心，我会全力以赴。”

冬将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以严肃而正式的腔调开口道:“我不是对你不放心，你是个足够优秀的领导者，我只是就你的暗示来说，单说这件事吧，孩子，这有多少有点欠考虑，要知道你也需要充沛的休息…呃是的我也知道你们感情好，但这没必要，当然如果你坚持的话，我是说……伊万.布拉金斯基，你确定吗？”

“以我的名义向您起誓，我绝不后悔。”伊万几乎哭笑不得。“所以？” 

“所以……好吧！你们这些孩子。” 冬将军终于定了心，转身播出一个号码:“我去把你安排上。”

隔天，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伊万.布拉金斯基的饭食全部换成了压缩饼干，并被欣赏:“向王耀先生劳苦敬业的精神学习，主动提问更换伙食以便为工作节出时间，值得赞扬。”

（6）

伊万用了一个上午的时间才算勉强接受这件事——昨夜至凌晨， 王耀发了二百二十三条痛骂自己的信息。

早晨起来，正预备找王耀的伊万转身看见这些消息，霎时间感觉自己站在狂风怒号的悬崖边上，每一个来自爱人的责备的字句都化为刀锋利雨一点点都在将这个骨痛剜心的家伙刺入深渊。伊万几度哽咽，加之宿醉头昏脑涨差点背过气去。只怕再多看几句，自己就要被这些利刃组成的灾难打入棺牢。

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虽然耀的每一句话看起来都毫无逻辑，错字一堆颠三倒四，但责备怒骂的语气近乎扑面而来……我最近一定是做了什么蠢事才惹到耀了！可是我做了什么呢？为什么印象里昨天的彼此一如既往地欢闹今天就这样了？伊万给自己关了禁闭，一个上午都在思考自己最近哪儿做了错事。

直到王耀端着醒酒汤进了房间，伊万仍是消沉至极，凄惶如丧家之熊。

“醒了怎么不起床？” 

王耀眼见伊万状态不对， 便放了汤转而去拍拍伊万的背——谁料他一躲，旁侧了身子又远了些才看过来。虽然眸子里明晃晃写着四个凶狠大字“莫挨老子”，不过眼眶里打转的泪花确是实打实的存在。

王耀觉得莫名其妙，又被这头熊宿醉醒来后的奇怪举动气笑了。

“怎么了？”

“我上个月十五号下午四点偷偷出去买了伏特加，三箱。” 伊万直直的盯着王耀，语气直率而凶，不近人情的冷漠，也有那么一丝主动承认错误的意思——王耀也读出了这个感觉。不过说实在的，伊万前脚刚出门后脚王耀就知道了这事，这个蠢家伙难道至今还以为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吗？

“嗯。” 王耀点点头，神情温和。看样子是说:没关系。

“……” 伊万眨巴眨巴眼睛，有些惊讶。“上个月二十一号中午，我偷偷吃了一半锅里还在煮的肉没和你说就跑了。”

我就说那天怎么回事肉怎么少这么多……王耀微有蹙眉，不过又很快消下去。

“不要紧，你喜欢吃我下次多煮些。”

“这个月一号的会议中午休息，我吃掉了你的压缩饼干。” 

……难怪这家伙那次一个劲的劝我尝尝他的蛋糕还不让我打开饼干罐子。

“你喜欢的话我一会儿拿一罐给你。” 

“我私下里让滚滚学说话，让他喊我爸爸。”

“嗯。嗯……挺好的。” 

“我不想工作的时候会把自己的工作分一部分，然后偷偷塞进耀的工作项目里。” 

“……喔，呵呵，是吗？” 

“耀十五号迟到是因为我用闹钟砸钉子的时候把闹钟砸坏了。”

“……没，事。”

“我谎称是滚滚做的事大部分都是我做的。”

“……喔。”

“我————”

“打住！” 爆炸边缘的王耀强忍怒意，换上和颜悦色的笑容:“你今天怎么了？”

怎么说了这么多讨打的话？

“我惹到耀了吗？” 伊万看着王耀，稳定的神情中又带着憋屈。

“没有。” 至少在我不清楚你为什么这么反常之前我不能说有。

“最近都没有吗？” 

“没有。” 

“那为什么耀会骂我！？” 伊万委屈巴巴的几乎憋不住眼泪，又仿佛沉冤得雪。

王耀更莫名其妙了。“我什么时候骂你了？” 

“你看！我数的二百二十三条消息都是骂我的！说让我滚得远远的，说我这样的人真是太恶心！恶心，恶心心的，还说，还说————” 

“你给我等等。” 王耀只翻了一翻伊万的手机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你看清楚最上面的消息是什么？”

伊万看了过去。“我让你接我。” 

“为什么你会发这样的消息？” 

“……我昨天喝醉了，昨天的聚会上，聚会，有个聚会。” 伊万想了想，被酒精这层毛玻璃蒙上的记忆稍稍清晰了几分。

“聚会谁陪你去的？” 

“……” 伊万眨眨眼睛，有些困惑:“好像是耀和我一起去的。”

“我陪你去，你为什么会发这种让我去接你的消息？”眼见引导到了这个份上，凭着模糊的记忆应该更清楚。王耀指指手机，仍是耐心:“你再想想这些骂你的消息是谁发的。” 

“不是你吗？” 

“不是！！！” 

随着王耀一声怒吼，伊万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瞬间集合成列拍成了整齐的画面——喝醉的伊万不记得王耀就在旁边，以为自己孤立无援，便发了一条消息“能来接我吗？”

收到消息的王耀无可奈何的侧身过去，正要把歪在椅子上的伊万抱起时，伊万突然看见王耀的手机屏幕上的对话框——“能来接我吗？”——当然他没注意这是他和王耀的对话框。

我艹这是谁敢当着我的面对耀说这种话！鳖孙子太嚣张了吧！ 

气呼呼的伊万立刻夺走王耀的手机，缩成一团蹲在椅子上不清醒的状态就开始对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开炮。

是谁杀了我，而我又杀了谁！？

“是你骂你自己啊，蠢熊。”

（7）

伊万喜欢王耀。

是近乎痴迷的喜欢，平时再忙也会偷闲着看上那么一两眼，心满意足仿佛偷吃甜食的孩童。而休息时刻，又愿卿卿我我如胶似漆。即使道过晚安说要睡觉，伊万.布拉金斯基也会侧过脑袋，痴痴地，深情地，凝视爱人。

然后伊万早起时发现自己落枕了。 

“温馨提示:夜间姿势睡眠不良，头颈长时间处于过度偏转的位置易造成落枕。请不要在睡觉时长时间侧着脑袋，看爱人也不行。” ————红色组生活健康宣传部宣。

（8）

当伊万憋屈着诉说冬将军对自己的苛待时，王耀掩面强作严肃，却始终盖不住蹦出嘴边的笑声。

“这又不是我的问题——你看嘛！” 伊万大大方方将稀碎的饼干屑沫递至王耀眼前，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我只是说你很辛苦，想要陪你，都疯狂暗示了！冬将军居然以为我是要向你勤奋的工作态度学习，一起辛苦！？他还把我所有餐食都换成了这种糟糕的压缩饼干——简直是虐待！”

着眼看了下盒子里晃晃悠悠的碎渣，王耀哂笑着摇摇头。“我看你吃的挺香啊。”嬉笑两声话锋一转，他又撑了下巴细细思量起来:“不过冬将军应该想起来我们实际上不用吃东西。”

言外之意似乎是“连这盒饼干都不必给你。”

“才不是！” 伊万瞪大了写满了无辜二字的紫罗兰色眸子，对其溢出嘲讽的弦外之音相当不满:“我只是想陪你嘛！”

“喔，是吗？”

显然，王耀早早地就看穿了这熊的小心思，也自然对他那能叫人几乎招架不住的委屈巴巴完全屏蔽。说是陪自己，重点怕是陪着一起“冬眠”吧？更何况，这还要提防着自己一不留神就让伊万逮住机会将他应该处理的文件丢进自己的工作里。说起这工作……沉吟片刻，琥珀色的眸子一抬就对上了那双情绪复杂的紫罗兰眸子，愣了没几时就如莹莹新月一般微微弯起。

夫夫之间心意相同，确实如传言一样只需眨眼一瞬便了然于心。

“耀……”

“行行行，知道你伙食不好受了委屈。我去和冬将军说说情总行了吧？你这家伙，我的面子他还能不给吗？” 王耀无可奈何的轻轻叹气，也有些埋怨自己怎么就受不住这熊的委屈呢？一声嘟囔抱怨都揪着心一样，简直是恨不得把他搂了怀里哄滚滚一样地哄着。

胡思乱想间，奶油金的碎发忽地轻轻碰了前额，触着肌肤酥酥麻麻的。王耀微抬起眼，便猝不及防跌进那满载一眸深爱的紫色星海里，坠落沉溺。伊万凝视着他，软软糯糯糖似的低音直叫人耳根都红。

“还有陪你。”

“……好。” 

红色夫夫之间大大小小的许诺不下数十百种，有说上生生死死捆绑销售的，有第二天就死不承认翻脸无情的。虽说每一句都似玩笑模样的无心丢出去，实际上他俩谁听了都是心里偷偷藏下一个或甜或苦的糖果。真的苦着咬了舌头或甜的发腻，彼此心中也似洞若观火。

当天下午，将这事放心上的王耀找了冬将军一番简短商议后便出了结果:

“通报批评伊万.布拉金斯基不务正业，经常将自己份的工作推给王耀，态度极其恶劣，为所欲为。且仗着王耀喜爱试图变本加厉，彻底逃避工作。特此警告，明明白白安排上伊万应有的工作项目与日程，并驳回加餐要求——吃完你的饼干工作去！臭熊崽子！”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请勿将自己的工作偷偷推给别人，迟早有一天会统统补回来——王耀批注。” 

————红色组思想教育部宣传中心宣。

（9）

“伊万远远地就透过人群看见他的爱人趴在桌上小憩。

这是深秋的晚上，空气微燥又冷，凉风趁着窗口的缝鬼一样悄悄溜进来，正预备向浑然不觉的人侵袭而去。好在伊万及时制止了它的顽皮。他轻车熟路地穿过记者和散乱却有章的机器，又向每一个人都打了一个保持安静的手势。等到了身旁，伊万缓缓地半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扶起王耀，一手托了侧脸，另一手扶起肩膀。他让王耀缓缓向椅子后靠，轻手轻脚生怕吵醒他。等自己厚实的呢绒大衣轻轻盖上王耀的身子，伊万又四下掖了衣角以确认保暖而不是漏风。

不忘俯身给爱人一个温柔的吻。” 

“……”才读了一段，王耀就以书掩面用以遮藏不自禁绯红的脸颊。而对于当事人所投来的可称作“明知故问”的好奇目光，则颇让他恼羞成怒。

“什么啊，你有这么苏吗？”

眼瞧着爱人对自己好感度肉眼可见的迅速飙升，伊万扬起嘴角，赏识观点似的微点了点头，自鸣得意起来。

“我当然有咯，毕竟我曾经是苏————”

空气突然有些凝固。